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□谢文龙
麦子熟了,像一片金黄色的地毯铺满了整个大地,也把父母亲脸上的笑容映衬得熠熠生辉。一年的收成就要到手,一家人内心里充满了喜悦。在父亲闪闪发光的脸庞里,我仿佛看到他有那么一丝丝忧愁。我知道,父亲是担心那么多的麦把怎么挑到打谷场上去。
用镰刀把麦子割下来,捆成一捆,就成了家乡人说的麦把。割完麦子才是夏收的第一步,接下来要赶紧把这些麦把挑到打谷场上,抢时间脱粒、晒干、入库,那才能算真正的丰收。如果慢了一步,脱粒就排到了后面。六月的天说变就变,万一遇上下雨天,轻则要多晒几天,重则麦子会霉烂发芽,这怎么能让父亲不心急如焚呢。
在我还上小学的那些年,每年麦收时,父母天不亮就出门下地割麦子。上午割完,父亲中午不休息,一个人用桑树扁担开始挑麦把到打谷场。挑完捆好的麦把,又和母亲一起割麦子。六亩多地,要起早贪黑忙上两天才能把所有的麦把挑完,其中的艰辛外人真是难以体会。到了我和哥哥上初中时,农忙的时候我们已经能够搭把手了。我们不仅跟着父母后面割麦子,还拿起扁担跟父亲一起挑把。
起初,母亲总是舍不得让我们挑,说我们还小,过早地挑重担以后长不高。但是,迫于气候与时间的紧逼,母亲也只好勉强同意让我和哥哥去挑把。
刚开始的时候,母亲只在麻绳上放四五个麦把,扁担两头的麦把加起来不过一二十斤重。她让我站到扁担的中间,弯下腰,用两只手将扁担托到肩膀上,然后慢慢地直起腰来。缓缓直腰时,身子还有点打晃。母亲心疼地问我要不要拿一两个麦把下来。我咬咬牙说没事,我能行!
父亲在边上鼓励我们说:“才开始挑,肯定不习惯,慢慢力气就练出来了,你们跟在我后面走,实在累了,就撂下扁担休息一会儿。”既是帮父母减轻负担,又能为家里作些贡献,我和哥哥信心满满地挑着麦把上路了。父亲挑着沉甸甸的担子风驰电掣般地在前面跑着,一会儿就甩开我们很远。一路上,挑着重担的大人们从我们身边不停地超过。他们一边跑,嘴里一边喊着:“嗨哟、嗨哟”“哎好、哎好”……此起彼伏,宛如一曲大合唱。在太阳的曝晒和担子的重压下,我不停地流汗,围在脖子上的毛巾都要拧出水来。越往前走,步幅越小,小腿甚至微微地打颤。不一会儿,右边肩膀疼了,连忙把扁担从脖子后面转到左边肩膀上。走一路,转一路。迎面挑着空担子的大人们还不停地为我们加油鼓励,有些人甚至还在说:这两个小子有用了!
颤颤巍巍走到打谷场上时,我和哥哥猛地把扁担往侧面一撂,大大地舒了一口气,拿起水壶,咚咚咚地大口大口喝起了水。稍作休息,又赶忙走向田头。
晚上到家,肩膀火辣辣的疼,母亲看了心疼地说:“肩膀都肿了,明天你俩休息!”第二天早晨起来,摸摸肩膀,感觉不到疼了,我们又跟父亲一起下田挑把。
果然是力气越练越大,第二天我们都主动让母亲给担子每头多加一两个麦把,恨不得三两下就把田地里的麦把一次性挑完。当我们羡慕父亲每次都能挑我们两三倍的麦把时,父亲说:“等你们肩胛骨上突出来的骨头被扁担磨平了,就像我这样,你们就能挑得多了!”每年麦把全部挑完,累得几乎虚脱。容不得喘口气,又要开始紧张地脱粒。挑把往事已经过去四十多年,每每想起这事来,就觉得那是一段苦难的人生,更是汲取前进动力的一段“光辉岁月”。